谁曾想几个时辰后也未停歇。
女人清冷面容上娇态毕露,无力伏在对方身上,眼眸里氤氲着绯红水汽。
“小九,不要了
,明天再好不好”她几乎是哭着断断续续说的,嗓音里还压抑着细小轻吟。
殷九弱眼里保持着一片清明,力气却越来越重,声线有种不容置噱的冷冽,“转过去。”
浴池边的白玉阶梯泛着淡淡的光,扶清半跪得太久,嫩白肌肤上青青紫紫。
一池药水慢慢凉了下去,潺潺水声却未有停止。
天色即白时,扶清再回到卧室,殷九弱已经在仙鹤童子的帮助下,躺回拔步床上,盖好羽被,阖眼熟睡。
坐在床边,女人双颊绯红,神色复杂留恋地看了殷九弱许久,才再次束发添衣,遮掩住满身斑驳痕迹,再来到鹤雪峰的结界外见沈沧离。
虽然有灵力御寒,但沈沧离已经等了整整一夜,修为再高也只是一个凡人,此刻已经又冷又困。
待她看清远处走来修长曼妙的身影,立刻来了精神。
“长梵,你去哪里了不是要去看河灯的吗”沈沧离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扶清,几乎没等回答就又问出下一个问题,“我听说你耗费灵力救回了那个殷九弱,是吗”
扶清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感,不自觉颦眉,“河灯已经看过了,是本尊救回小九,本尊承诺过会护她周全,她便绝不可能死去。”
震惊于扶清真的用禁术救回殷九弱,沈沧离高声喊道
“长梵,你难道不清楚使用禁术的后果吗受伤反噬都是小的,你有可能堕魔的,我们这样的修士堕魔,只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被任何一种生灵接受。”
“我能承受神罚,不会堕魔。”
“可是,可是你为何要为一个下贱的孽物做到这样,她生来就是这般肮脏的命运,”沈沧离说到“肮脏“二字的时候,就看见扶清愠怒的模样,只好音量变小,直到说不下去。
“本尊近日忙于筹备婚礼,我们无事便不要相见,”扶清目光轻盈漠然,游离疏远,拂袖离去。
沈沧离一人站在鹤雪峰终年不化的积雪里,思考片刻,忽然明白了扶清的态度。
凡间好像有新婚妻妻不能见面的习俗,所以长梵这是叫她赶紧回去准备婚礼的意思。
应该是这样吧
绝对是这样的,沈沧离神情狰狞,进不去鹤雪峰的结界,只能摇摇晃晃魂不守舍地离开。
殷九弱没想到扶清的亲自筹备婚礼,会是女人拿着绣花针,一针一线地绣婚服、喜被、喜帕。
少女临窗而坐,没有一刻松懈修炼腐朽与篡改之力。
只是这种修炼常常被打断,扶清时不时会偏过头问她喜欢哪一种动物,更喜欢哪一种红色,合卺酒要不要换得更甜一些
如果过去的那些从未发生,她们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新人。
但没有如果。
那坛桐花酒已经埋在了屋外的梅花林里,像一种长长久久的标志。
扶清依旧没有治好殷九弱的腿,女人光风霁月,淡漠如水,却好像因为
一刻未真正成亲,而日复一日无法真正放心。
又或者,因为阿引那句“关得住人,却关不住心”对她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更深。
有时候女人趺坐于莲叶蒲团,诵念心经,娇软肌肤遍布情爱激烈后的痕迹,法袍遮挡下,她清心稳道的守心抑念的时间更多了。
明净高洁的静堂里,长梵道尊法相高贵持重,清冷眉宇间压抑着隐隐焦灼。
患得患失的贪念与曾斩断情丝的道心,似乎在两相交战。
有什么欲望压抑的痛楚倾泻,又被迫收紧,藏进戒律清规里。
所谓的清净道心又在每夜交缠承欢的痛感与愉悦中,寸寸尽断。
这段时间如流水般过去,殷九弱每日临窗而坐,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地与扶清相处。
如今,她不再左思右想扶清的情绪,那煎熬难安的人就调换了过来。
原来世间真有风水轮流转这一说,看着也挺有意思,看多了一样觉得厌烦。
成亲这日,冲忧是唯一被邀请的客人,她站在梳妆镜前为殷九弱挽发。
少女还是那般孱弱多病的模样,像极了戏本上多忧多思、抑郁而亡的多情小姐。
看着再次穿上大红喜服的殷九弱,冲忧心底一阵阵后怕地发痛,“师妹,为何要重蹈覆辙”
殷九弱按住冲忧颤抖的手,长长的眼睫翕动,“师姐,我不是要重蹈覆辙。”
“可是,你”冲忧握着暖玉梳的手捏紧了,“这或许又是尊上布置的一场棋局,一个陷阱。上位者无情,但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师姐,放心,不会的,我就快要自由了,”殷九弱看了看一旁的青色包袱,里面全是沾染了她气息的物件。
一件不落。
“什么意思”
“师姐,能不能帮我把院子里的桐花酒挖出来,”殷九弱看着铜镜里眼神喜悦的自己,轻声说道。
“那坛酒不是你和尊上成亲后再饮的吗”
“师姐,帮我挖出来吧。”
见殷九弱神色自若,冲忧没有多问,径直照做了。
待她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九弱,尊上真的会待你好吗”
“无所谓了,”殷九弱但笑不语,换了话题,“师姐,阿引给你的信看了吗”
“看,看了,”冲忧微微有些脸红,实在是青丘的九尾狐言语太过大胆,表达情思的方式也非同一般,“她邀请我去青丘小住。”
“师姐,你会去吗”
冲忧自嘲地笑了笑,“能不失为一种能摆脱风起的选择。”
“师姐,”殷九弱郑重地嘱咐,白净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若你到了青丘,我们定有重见之日。”
“你为何这般肯定难道你”
木门前站着另一位身着大红喜服的女人,面容绝世,墨发高盘,风华绝代。
“尊上,”冲忧按以前的习惯,行了个礼,“您来
了。”
“冲忧,你气息滞涩,灵力枯竭,风起给你的灵药,你并未服下,”扶清的声音无波无澜,温和平静,只是目光游移,总停留在殷九弱身上。
“尊上明察秋毫,我不愿再与风起有任何关系,自然不会服下她送来的药。”
“本尊为你炼制了灵药,你一会儿带回去。”
闻言,冲忧惊诧不已,这还是扶清第一次这般有人味,并不是说扶清残忍或是小气。
而是长梵道尊一向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认为万物自有天定命数,甚少有人能如此得其垂青,亲手赠药。
“是,谢谢尊上,”冲忧双手接过扶清递来的玉瓶,有眼力见地退出了房间。
扶清望着神情恬淡平和的殷九弱,还未想好措辞,就听见对方低沉的嗓音。
“谢谢你医治冲忧师姐,”殷九弱冲扶清笑了。
这一下,轮到扶清怔怔出神,她不记得殷九弱如此真心地笑,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再也没有因为自己这般开心笑过。
她还想说些什么,仙鹤童子急匆匆地跑进来,“尊上,如意宗的沈少主来迎亲了。”
“迎亲”扶清长睫半阖,完全不知为何。
“他们说今天是您和沈少主的成亲之日”仙鹤童子挠挠头,“上次沈少主还送过聘礼来。”
“本尊并不记得这回事。”
仙鹤童子暗暗摇头,心说那是因为您那时候光顾着“照看”小主人,根本没把别人放在眼里,装都不装了。
“罢了,本尊亲自去与她解释,现在正好是可以退婚的时机。”
扶清一身红嫁衣来到殷九弱身前,眉目温柔缱绻,“小九,等我回来,我们便成亲。”
“好,师尊,我会等你的,”殷九弱笑得很是开怀,“会一直等着你。”
扶清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回来,跪在殷九弱身前,拿出一根普通红线绕在殷九弱小拇指尖。
“这是做什么”
“那日去看河灯时,我看见有一对成亲的新人,指尖绕着这样的红线,”扶清神色自若,声线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娇羞,“我想,仪式多一点,总不会错。”
“是啊,不会错的,师尊你快去快回吧,”殷九弱最后一次深情虔诚地望着扶清,“我真的很想与你成亲。”
女人心底莫名空了一下,不知是欢喜还是害怕,她紧紧握住殷九弱的手,“小九,等我一会儿就好。
等扶清离开,殷九弱低头看着红线,冷冷笑了下。
沧澜宗山门外,树木葱茏,如意宗迎亲的队伍排了长长一条队伍,红得耀眼。
待看见一身嫁衣的扶清御剑而来,沈沧离那颗高高悬挂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长梵,我来接你回如意宗成亲。”
“是本尊弄错了,”扶清御剑停于半空,居高临下地回答。
“长梵,你你什么意思”
“
对不起,在我飞升前不能直接拒绝与你的婚事,如今我飞升在即很抱歉,让你空欢喜一场。”
沈沧离心下大骇,她自出生以来,便知道自己与扶清的婚约,就好像被天地定好一样了,怎么会有差错。
“可是你不嫁我,你为何一身嫁衣不要开玩笑了。”
扶清目光游离,声线缥缈,“我要嫁给小九。”
天地寂静无声,沈沧离身上的红衣都暗淡几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长梵,你是不是疯了,难道你爱她吗你爱上一个一个”她掩面咆哮,跪倒在地不断地重复。
“我爱她,我只想爱她,”扶清长睫垂下,说着说着笑了,她很想抛弃道心,抛弃那些生来就有的枷锁。
沈沧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大喊着你疯了,你疯了,直到沧澜宗最高峰上燃起焚天烈火。
是幽冥鬼火,一旦燃烧不烧尽一切就不会熄灭。
扶清第一时间于半空中看见这场大火,是鹤雪峰起火是小九。
幽冥鬼火属于轮回狱,是小九燃起的大火。
鹤雪峰在一片红焰中如一株枯萎的植物。
扶清刹那间瞬移回来,看见身着嫁衣坐在漫天大火里的殷九弱。
“小九,你在做什么”
她女人嫣红唇瓣上还残留着昨夜二人激烈交融后的余温,滚烫的、甜软的。
每一晚小九那么深地吻她,那么重地要她,为什么会这样
她们不是说好了要成亲的吗
不是可以永远在一起吗
幽冥鬼火在扶清面前越来越大,鹤雪峰的大雪在火里燃烧,又蒸发成袅袅白汽。
她冲进大火里,想要用炽霜剑一剑斩灭火焰,却只能听见剑身发出无可奈何的嘶叫。
幽冥鬼火瞬间剥去她的皮肉,鲜血飞溅在女人精心缝制的嫁衣上。
“师尊,你来了啊,”殷九弱声线甜蜜如情人低语,她看见女人唇色樱红,仿佛带着濒临死亡的、哀伤的美。
可要真正解脱的人明明是自己。
这个女人总想消除她的记忆,认为她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会更开心一点。
可她偏不,她宁愿死在真相剑下,也绝不活在虚假泥潭。
“小九,为什么”扶清跪倒在大火里,拼命想要靠近殷九弱,却怎么也抓不住少女,哪怕是一片衣角。
“你不是说要等我的,我们不是要成亲的吗”
“你怎么能再离开我”女人几乎快要嚎啕痛哭起来,可她倔强地上前,想要逆转这一切。
滚滚烈焰幽冥鬼火燃烧三界,光明从天而降,殷九弱坐在火焰间,向扶清举杯,那是她们一起埋下的桐花酒。
酒液从白玉盏中倾泻,美丽而孤远,直至火焰吞噬。
飞腾的火焰里,殷九弱勾起唇角,穿着扶清亲手缝制嫁衣的她,仿佛一具燃烧的傀儡,被烧得更加
黑暗的眼睛里流下漆黑的泪。
傀儡化为灰烬,飞向自由。
“师尊,还给你,我不要了。”
缠绕尾指的红线,顺着风飘向扶清,殷九弱仰天长笑,她不要扶清了。
不要她的爱不要她的人不要她的怜悯。
什么都不要了。
当一个人没有什么事或人再在意的时候,她也会变得坚不可摧。连死都不怕,自然可以为了自由变为亡命之徒。
火焰充斥扶清墨色的瑰丽双瞳,她的内心全盘崩塌,仿佛从高高的宝座上跌落尘埃。
缔结婚姻真法时,她逆天而行强借神力,而如今aaaheiaaahei这么短的时间,再无他法。
除非,现在就即刻飞升成神,但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她在绝望,绝望里是浓浓的悔恨。
为什么时间不能停止,阴阳不能逆转。
她好恨,可她又能恨什么
这样的恨好像是世间最令人痛苦的情绪,她怪不了任何人。
因为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她自己。
那根红线终于没能飞到女人身边便化为灰烬。
aaadquo真好啊,来aaa看最新章节aaa完整章节”殷九弱紧紧闭上眼,大火同样将她烧成灰烬,碳化的面孔如恶鬼,她好像在哭,又像是笑了。
扶清长跪在漫天大火里,三千青丝顿时化为白发,发丝飞舞。
眉心就此裂出一道血线,猩红美艳,清冷高洁的面容看上去无端比魔更像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