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竹的竹叶,是冬日里还长在竹竿上不曾枯死的叶子,又不知触碰了什么,居然化成了新生的嫩尖。
“那是什么?”丁清捕捉着空气里漂浮的淡绿色尘烟,嗅了嗅,脸色一变:“树汁?血?”
“林的血。”周笙白垂眸。
这东西丁清喝过,所以有些熟悉,只是她喝下血时,那血还是暗红色的,现下却成了纯澈的绿色了。
“上官堂主做到了他承诺的。”周笙白起身,拨弄了一下凌乱的卷发,疲惫的眼神逐渐清明:“我也要做到我所承诺的。”
丁清见他起身,什么也没说,只是往后退了半步,等周笙白从石阶去了窥天山巅才想起来跟上去。
周笙白只披着单薄的一件披风,甚至没披好,遮不住多少风寒,他就这么扫去窥天山上的大雪。
丁清不曾细瞧,山巅上的笙白花每日都在剧增,现下白雪扫去,才可见其数目庞大。
“老大,那夜你与上官堂主究竟说了些什么?为何你后来会信他?”丁清跟在周笙白的身后。
他在窥天山上画下符文,速度比在之前任何一处画得都要慢。
周笙白道:“你被孟思思带去南堂后,我去找你之前,上官堂主托上官晴瑛给过我一片金叶子,上官晴瑛当时没说金叶子是谁给的,上面又带着药味,我没闻出不妥,便带在身上了。”
后来他在斑竹林入了幻境,里面是任何其他什么人周笙白都不会担心,可偏偏翎云知道他的软肋,幻化了丁清的魂魄在那儿,无比逼真,险些问出了他的死穴。
“那片叶子其实不是从我怀中掉出来的,那本就是一张被药味掩盖的化形符,它在适当的时候从我的怀中飞出,一股浓烈的药味刺鼻,刹那叫我清醒了不少。”周笙白道:“当时它在我眼前被幻境同化,也让我发现了自己早已深处阵法之中。”
所以从南堂回去之后,周笙白便知道这种东西不会是上官晴瑛做出来给他的,上官晴瑛根本不知其用处,如此便能联想到她背后的上官堂主。
“我本不完全信任他,但那夜他与我说了许多话。”周笙白道:“如孟思思所言,世间万物都分两面,唯独人间将人与鬼都装在了一起,分明是适合凡人生存的地方,偏偏绝大部分普通凡人在此生活得最为卑微。”
“我也在想,这世界是否早就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周笙白停下画符的脚步,回头朝丁清看去,微微一笑道:“还是我们清清聪明,你说若这世间有报应一说,好人或许就会变多,上官堂主也是这样想的。”
“若这世间足够公正,那么一切恶行都被记载於生命中,小到鄙夷、轻慢,大到杀人放火,希望这世间能有一本判定公正的簿子,完完整整记录人的一生,而后依生时所行,结死后之果。”
丁清被他的一席话说懵了,她没料到周笙白会因为她当初随口一句的感慨想到这么多。
若世间真能如他所言,那必然是更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