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晴瑛的信,让周椿难眠了几夜。
她没想过要怎么处置东堂,正如司千重带领妻儿到云川城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好好招待,并未因司老堂主与永夜之主的关系而苛待他们。
如今中堂在百姓中的威势越来越盛,就连西堂、北堂靠近中堂边境的人都不断往中堂涌入,祈求庇护,信任周家,平分势力的五堂,在短短几个月内逐渐打破。
即便永夜之主的事了,中堂与其他四堂也不能一概而论了,恐怕不知东堂如此想,其余几堂也想问,届时中堂打算如何对待他们,尤其是如何对待曾经倒戈於永夜之主的那些人。
传给周笙白的信,丁清一一看过,她不识几个字,偶尔还要周笙白解释一二。
周笙白说:“天地之间有平衡的度,其实轻重无需世人去衡量,无人能长盛不衰,亦有触底反弹,欺人者落势后才怕被欺,过去的几十年,中堂一直是被欺的那个。”
此时丁清趴在温泉池的边缘,手指轻轻戳着雪人的脸蛋,问他:“这么说来,周堂主应当不会成为欺人的那个了,因为她知道被欺的感受。”
“也未必。”周笙白斜靠在石床上道:“若没有亲身经历过,那这世上便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随后他又道:“不过这些与你我已经无关了。”
丁清心想,她就此与周笙白隐蔽於窥天山上,日后恐怕也很难有机会去除了平水镇之外的其他地方,这个世界将来究竟是由谁做主,的确与他们无关。
於是她伸展四肢,慵懒地歪靠在自己的手臂上,长舒一口气,搭在雪人边的手臂因为泡了温泉而起薄薄暖意,在她半醒半寐中,慢慢将雪人融化。
雪人融化的水纹沿着圆滚滚的身躯如滴蜡般,在温泉池边形成了浅浅的水洼,一滴由洞府上方滴落的水溅破了水洼平静的表面,涟漪一圈圈荡开,睡梦中的人皱起眉头。
丁清梦到了那日冬至,她和周笙白一起去平水镇吃饺子。
他们在街上碰到了几个妙龄女子,周笙白买来了一朵绢丝做的牡丹花戴在她的头上,她与周笙白说的话都与那日所谈一模一样,后来她还是坐在了那个饺子摊旁,看热锅中滚滚的白烟模糊了平水镇的大神石像。
丁清往大神石像看去,心下忽而咯噔一声,她预想那没有脸的大神石像上本应是周笙白的相貌,却缓缓变成了另外一个,一个陌生的、却与周笙白有几分相似的男人。
石像逐渐睁开了眼,目光猝然朝她射来,丁清慌了神,老板端来的饺子被她打翻,滚烫的热汤浇在身上却是冰凉的。
丁清见那石像上的脸逐渐朝她飞来,围绕着一股黑烟像是能将人吞噬进去,她听见对方熟悉的声音幽幽开口:“乖孩子,你永远也别想避开我的眼线。”
丁清心下剧震,想往后逃却发现双脚被困在原地,根本无法逃离,待到那张脸近在咫尺时她才从对方身上嗅出了熟悉的气味,是永夜之主。
一片雪花从天空飘下,鹅毛般在热气蒸腾的温泉池上方融化了一半,待到落在丁清的肩上时,已经化成了一滴冰凉的水。